2021-02-21 09:39:17 來源: 南通網
□湯凱燕
今日讀《徐文長傳》一文,作者袁宏道是明代文學領袖人物,他與兄弟三人被稱為“公安三袁”,提出“獨抒性靈,不拘格套”的性靈說。袁宏道于1595年任江蘇吳縣縣令,然而他認為“人生作吏甚苦,而作令為尤苦,若作吳令則其苦萬萬倍,直牛馬不若矣”,第二年借故辭去官職,游山玩水好不自在。旅居杭州途中,讀到徐渭《闕編》一書,“不覺驚躍”“如魘得醒”,此時距徐渭離世不過三四年光景。
令袁宏道一見傾心的徐渭自非一般,是明代著名書畫家、文學家、戲曲家、軍事家,與解縉、楊慎并稱“明代三才子”。然徐渭命運多舛,晚景凄涼,據傳死時僅一只狗相伴,床上甚至無一條席子。徐渭母為小妾,出生僅百日父親便過世。當家主母苗氏收養他,卻在他10歲時趕走其生母。14歲苗氏過世,只得依附無感情的長兄。20歲中秀才,之后屢試屢敗,一生與仕途絕緣。婚后妻子早逝,家產被奪。迫于生計做私塾先生,后輔佐胡宗憲抗倭。“葛衣布巾,縱談天下事”,或許那是徐渭一生最得意之時。不料胡宗憲失勢身死,徐渭作為其近屬時時處于惶恐中,幾度自殺未遂,瘋病發作。因疑繼室出軌,失手殺妻入獄七年。出獄后不愿被世俗禮教束縛,與顯貴絕緣,潦倒度日。
相較于人生際遇,徐渭的詩書畫卻如星辰般熠熠閃光。他令袁宏道等拍案驚奇,又得傳于后世,生生不息。袁宏道評其詩:“其所見山奔海立、沙起云行、雨鳴樹偃、幽谷大都、人物魚鳥,一切可驚可愕之狀,一一皆達之于詩。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滅之氣,英雄失路、托足無門之悲,故其為詩,如嗔如笑,如水鳴峽,如種出土,如寡婦之夜哭,羈人之寒起。雖其體格時有卑者,然匠心獨出,有王者氣,非彼巾幗而事人者所敢望也。”評其文:“文有卓識,氣沉而法嚴,不以摸擬損才,不以議論傷格,韓、曾之流亞也。”評其書法:“筆意奔放如其詩,蒼勁中姿媚躍出,歐陽公所謂‘妖韶女老,自有余態’者也。”評其畫:“旁溢為花鳥,皆超逸有致。”
徐渭不僅僅是一位既狂且傲的窮酸文人,于軍事也極有才干。“文長自負才略,好奇計,談兵多中,視一世士無可當意者。”胡宗憲抗倭過程中,斬徐海,俘陳東,降汪直,斷絕倭寇內應,平息倭患,皆有徐渭手筆。“是時公督數邊兵,威鎮東南,介胄之士,膝語蛇行,不敢舉頭,而文長以部下一諸生傲之,議者方之劉真長、杜少陵云。”胡宗憲之于徐渭是主公,更是知己。性傲如他,因這份知遇之恩,幫胡宗憲寫過溜須拍馬之文。后來招攬徐渭的李春芳、張元忭等,他們皆欣賞徐之才干,卻不懂他,更不能以平視的態度尊敬他。徐渭一篇《自為墓志銘》,“一旦為少保胡公,羅致幕府,典文章,數赴而數辭,投筆出門。使折簡以招,臥不起,人爭愚而危之,而己深以為安。其后公愈折節,等布衣,留者蓋兩期,贈金以數百計,食魚而居廬……”,胡宗憲待徐渭有如劉備待諸葛孔明,三顧茅廬。徐渭屢次鬧脾氣,胡宗憲都百般撫慰,送錢送房,還為他娶妻。徐渭寫下這篇墓志銘,有強烈死志,“可以無生,生何憑”。面對胡宗憲的慘死,又處處遭挫,生無可戀。“自持斧擊破其頭,血流被面,頭骨皆折,揉之有聲。或以利錐錐其兩耳,深入寸余,竟不得死。”如此自殺九次之多,但未死成。沒死成只能茍且活著,所以,他瘋了。介乎瘋癲與清醒間的徐渭在行為上不容于世俗,于藝術卻又因其拋卻枷鎖,而更是至誠至真至傲至狂,一生不得意,盡在筆端紓解迸發。
“先生詩文崛起,一掃近代蕪穢之習,百世而下,自有定論,胡為不遇哉?”袁宏道以為徐渭受過胡宗憲尊重,得過皇帝賞識,為抗倭出過力,僅未得一官半職,人生不算失敗。屢從官場辭歸的袁宏道,厭惡透政治葷腥,樂于游山玩水,“不務正業”。他是貴公子,少年得志,生活優渥,其所欲唾手可得。徐渭一生貧賤,求而不得,內心憤懣,無法優游于世間。際遇千差萬別,但皆追求性靈。袁宏道贊徐渭,嘆徐渭,因這篇文將二人深深勾連,世代流傳。滄海桑田,許許多多人已化為塵煙飛去無蹤,然徐渭還在,果然是“百世而下,自有定論”。
[責任編輯: 黃夢倩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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