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現代化進程中如何標識張謇

□黃正平

現代化進程中關于張謇的身份，可謂眾說紛紜。讀懂一個人，要用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觀點，把具體的人放到當時具體的歷史條件下來認知，只有這樣才能還原現場，符合人物原型與時代形象。

一、三個維度淺析張謇身份

一是新舊交織的歷史維度。張謇的精神世界豐富復雜，因為其所處的時代是中國從近代走向現代的關鍵幾十年。在1895年之前，張謇是作為“學而優則仕”的傳統士大夫，然而時代的激流把他拋向了急劇變遷的世界。善于學習思考、開拓眼界的張謇奮發圖強，毅然以全新形象躍向實業舞臺。就儒家學說而言，他飽讀四書五經，從所言所行來看，他實現著一種嬗變。通俗地講，就是反其道而行之——棄官從商（注意，是棄官而不是辭官）。富于辭章，重于實業，既具有鮮明的狀元、封建士大夫、六品官（后升三品官）的傳統身份，又擁有現代意義上的實業家、企業家，維新人士等身份，體現了舊時代、新形象的復雜性。

二是非凡事業的成就維度。張謇創辦事業之多、之廣，有農工商業、文教衛體、濟困助弱等方方面面。他當時在南通旨在全域治理，覆蓋城市功能主體要素，唯政治功能因張謇特殊的聲望和經濟實力而應另當別論。其所涉領域眾多，既是工業企業家，又是農業企業家，既是教育家，又是社會活動家，他的身份和貢獻不勝枚舉，有必要進行梳理分析，突出重點。

三是歷史評價的現實維度。依據科學歷史觀來看待張謇，就是要用歷史學的科學方法、正確路徑，把歷史與現實緊密結合，實事求是作出客觀評價。如果張謇所涉每個領域的研究者，都各自強調他所達到的高度，那張謇可能就會成為全才全能之人，或許連張謇自己都不敢想象。只有重返歷史現場，恰如其分作出結論，避免“盲人摸象”“任意拔高”，才能體現馬克思主義歷史觀正確的立場、觀點和方法。

二、五個身份標識角色定位

一是愛國者的核心身份。張謇的國家態度、民本意識相當濃厚，在民族危難、生靈涂炭之時，這種愛國報國的精神更如火山噴發。他不光振臂一呼，同時率先躬身實踐，辦成第一個現代工業企業大生紗廠，實業救國夢想在現實中有了曙光。尤為可貴的是，張謇一生貫穿了愛國家與愛家鄉、愛國強國與愛民富民的結合，使他在家鄉南通找到并走出了一條報效祖國、造福一方民眾的道路。2020年7月21日，在企業家座談會上，習近平總書記盛贊張謇是“愛國企業家的典范”。這一突出“愛國”精神的評價，與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說“不能忘記張謇”、2003年江澤民為張謇題詞“發揚愛國主義精神，建設社會主義國家”既一脈相承，又體現與時俱進的鮮明特征。

二是實業家（企業家）的主體身份。在社會經濟雙重歷史轉型中，張謇的社會身份轉換，突出表現在創建大生紗廠以及之后舉辦的40多個實業項目中。張謇懷揣實業救國的夢想，信奉和貫徹棉鐵主義的實踐路徑，依據地域產業優勢，從工業到農業、商業等各業，從微觀到宏觀，構筑了作為近代城市相對完整的城鄉一體經濟格局、地域循環產業體系，僅《南通地方自治十九年之成績》一書實業編中所列就有29項。1899年辦成的大生紗廠是張謇實業報國的圓夢起始，更是他在南通引領、最終締造“中國近代第一城”的原點。張謇狀元身份之后的“企業家”身份，正是從1899年5月23日開始確立。由此可見，企業家、實業家是張謇后半生的基本身份。

三是教育家的重要身份。在張謇心目中，“實業救國”與“教育救國”并舉，他用“實業為母、教育為父”比喻。他的理念是大教育、廣義的教育，以通達天下的眼光，直接舉辦、倡導舉辦除初等教育、中等教育外，還有高等教育、職業教育、幼兒教育、藝術教育、特殊教育等，涉獵廣，且不只南通一地，在他引領下的辦學機構達370多所。他還創辦了更俗劇場、博物苑等，把文化作為社會教育納入其中。張謇所辦教育的思想與實踐，對同時代的陳嘉庚、盧作孚和無錫榮家有鮮明榜樣作用。作為新型教育的帶頭倡導者、躬身實踐者，他本人擔任過江蘇教育會會長、全國教育會會長等職。

四是慈善家的社會身份。張謇在初步總結南通所涉事業中，把實業、教育、慈善列為三大領域，《南通地方自治十九年之成績》記載其創辦各類慈善機構9家。作為具有深厚儒家傳統思想的科考狀元，深厚的民本思想促使他更多關心處于社會底層的民眾、生產生活無助者等弱勢群體。力排眾議、不遺余力、傾心傾力扶弱濟困，在他身上體現出傳統慈善思想和現代慈善思想的轉化與統一。在辦慈善的實踐中可以看到，張謇更多展現的是從商向儒的實實在在的“儒商”形象。

五是廣泛意義上的社會活動家身份。張謇所處的歷史時期，傳統守舊勢力開始衰落。士人聲望和企業家資本合一的張謇裹挾其中，幾度沉浮，他對外見賢思齊、學習效仿，尋求合作、為我所用，對內周旋于各種政治勢力，經歷了幾乎所有與政治相關的活動，在思想演進和理想更迭中試圖施展其政治抱負和救國理想，以強國夢痕告終。在《張謇全集》中多有具體記錄。其政治抱負、政治思想、政治地位、政治經歷對經濟社會影響廣泛，稱其“社會活動家”名實相符。從史料中發現，張謇還特別注重演講和宣傳，顯示了社會活動家的稟賦和識見。

綜上所述，把一百年前的張謇定位為“偉大的愛國主義者，杰出的實業家、教育家、慈善家，著名的社會活動家”，基本能涵蓋他在這一特殊歷史階段個人獨特的作用和歷史地位，體現了歷史與現實的結合和貫通。

在新時代新階段，回過頭來看張謇，作為愛國企業家的典范，愛國、創新、誠信、社會責任、國際視野等在他身上都有生動呈現：起而行之、敢為人先的強國擔當，強毅力行、甘為牛馬的奮斗姿態，知己知彼、見賢思齊的國際視野，福澤百姓、公仆天下的社會責任。這是張謇作為狀元企業家的精神特質，跨越時代又具有深刻的價值內涵。作為早期優秀企業家，張謇的實業人生突出表現為“夢想理想、創新創造、實干苦干”，其實業報國、實干興邦的言行具有企業家榜樣意義，他給我們留下了有限的有形資產，更留下了無限的無形資產。

（作者系江蘇省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員、南通市委宣傳部二級巡視員）